卷十二（16）

〖七〗刘曜、石勒之狡

王弥劝刘曜都雒：第87卷，晋纪九，怀帝永嘉五年，辛未（公元311年）

孔苌请夜攻寿春：第88卷，晋纪十，怀帝永嘉六年，壬申（公元312年）

王弥劝刘曜都雒，曜不从，弥以是轻曜而背之。弥，盗魁之智耳，恶足以测狡夷之长算哉？石勒视刘曜而尤狡，张宾之慧，非弥所能测也。勒在葛陂，孔苌请夜攻寿春，据之以困江东，勒笑之，而从张宾北归据邺。勒横行天下，岂惴惴于纪瞻（纪瞻时任扬威将军，都督诸军于寿春）者，然而知瞻可胜，而江、淮之终不可据以为安，勒之智也。

江、淮之春有霖雨，常也；纪瞻与相持，不以雨为困而勒困，于此可以知地气（地气，犹气候）、可以知天情（天情，犹天理，天意）矣。三代以上，淑气（淑气，温和之气）聚于北，而南为蛮夷。汉高帝起于丰、沛，因楚以定天下，而天气（天气，天命，气数）移于南。郡县封建易于人，而南北移于天，天人合符之几也。天气南徙，而匈奴始强，渐与幽、并、冀、雍之地气相得。故三代以上，华、夷之分在燕山，三代以后在大河（大河，即黄河），非其地而阑入之，地之所不宜，天之所不佑，人之所不服也。是故拓拔氏迁于雒，而六镇据其穴以残之（指六镇兵变），延及于齐、周，而元氏之族赤。守绪迁于蔡，而完颜氏之族歼。耶律亡，而其支庶犹全于漠北。蒙古亡，而其苗裔种姓君长塞外者且数百年①。舍其地之所可安，以犯天纪，则未有能延者。枳橘貉鹆之性②，黠者自喻之，昧者弗知也。王弥、孔苌之所以愚而徒资曜、勒之笑也。

夫江、淮以南，米粟鱼盐金锡卉木蔬果丝枲（丝枲，生丝和麻。枲，音xǐ，麻类植物的纤维）之资，彼岂不知其利；而［刘曜、石勒］欲存余地以自全其类也，则去之若惊。然则天固珍惜此土以延衣冠礼乐之慧命，明矣。天固惜之，夷且知之，而人弗能自保也，悲夫！中华之败类，罪通于天矣。虽然，夷而（而，如果）有曜、勒之识也，则自知此非其土，而勿固贪之为利以自殄其世也。

① “守绪”，即金哀宗完颜守绪；

“迁于蔡”，指金哀宗迁都蔡州；

参见《金史?卷十八?本纪第十八·哀宗下》：（天兴二年）六月己卯，官奴及其党阿里合、白进皆伏诛。上御双门，赦忠孝军，以安反侧。遂决策迁蔡，诏蔡、息、陈、颍各以兵来迓；

“完颜氏之族歼”，指金朝灭亡；

参见同上：（天兴三年正月）戊申，夜，上集百官，传位于东面元帅承麟，承麟固让...己酉，承麟即皇帝位。百官称贺。礼毕，亟出捍敌，而南面已立帜。俄顷，四面呼声震天地。南面守者弃门，大军入，与城中军巷战，城中军不能御。帝自缢于幽兰轩。末帝退保子城，闻帝崩，率群臣入哭，谥曰哀宗。哭奠未毕，城溃，诸禁近举火焚之。奉御绛山收哀宗骨瘗之汝水上。末帝为乱兵所害，金亡；

“耶律亡，而其支庶犹全于漠北”，指辽灭亡后，耶律大石建立西辽；

参见《辽史?卷三十?本纪第三十·天祚皇帝四》：耶律大石者，世号为西辽。大石字重德，太祖八代孙也...大石既帝淳而王天祚矣，复归天祚。天祚责以大义，乃自立为王而去之。幸藉祖宗余威遗智，建号万里之外。虽寡母弱子，更继迭承，几九十年，亦可谓难矣；

“蒙古亡，而其苗裔种姓君长塞外者且数百年”，指北元灭亡后的蒙古族政权；

参见《明史?卷三百二十七?列传第二百十五·外国八·鞑靼》：鞑靼，即蒙古，故元后也。太祖洪武元年，大将军徐达率师取元，元主自北平遁出塞，居开平，数遣其将也速等扰北边...鞑靼地，东至兀良哈，西至瓦剌。当洪、永、宣世，国家全盛，颇受戎索，然畔服亦靡常。正统后，边备废弛，声灵不振。诸部长多以雄杰之姿，恃其暴强，迭出与中夏抗。边境之祸，遂与明终始云；

按：此后，蒙古政权一直延续到后金天聪九年灭亡；

参见《清史稿?卷二?本纪二?太宗一》：（天聪九年五月）丙子，贝勒多尔衮、岳讬、萨哈廉、豪格等奏报兵至西喇朱尔格，遇察哈尔囊囊太妃暨台吉琐诺木等以一千五百户降，遂抵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所居，其母率额哲迎降...八月庚辰，贝勒多尔衮、岳讬、萨哈廉、豪格以获传国玉玺闻。先是元顺帝北狩，以玺从，后失之。越二百馀年，为牧羊者所获。后归于察哈尔林丹汗。林丹亦元裔也。玺在苏泰太妃所。至是献之；

② “貉”，音hé或háo，哺乳动物，外形象狐；

“鹆”，鸲鹆，音qú yù，鸟名。俗称八哥；

参见《周礼?冬官考工记》：橘逾淮而北为枳，鸲鹆不逾济，貉逾汶则死，此地气然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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