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七（19）

◎安帝

〖一〗群臣私心，坐视庸主之立

安帝即位：第108卷，晋纪三十,孝武帝太元二十一年，丙申（公元396年）

国之亡，类亡于淫昏暴虐之主，而晋独不然；前有惠帝，后有安帝，皆行尸视肉（行尸视肉，犹行尸走肉），口不知味、耳不知声者也。与子（与子，立太子）之法，定于立适，二君者，皆适长（惠帝为武帝次子，同母兄司马轨早夭）而豫建为太子，宜有天下者也。藉废之而更立支庶之贤者，则抑凌越而为彝伦（彝伦，常理，常道）之斁（斁，音dù，败坏）。虽然，为君父者，苟非宠嬖孽（宠嬖孽，谓宠爱庶子。此处庶子，指嫡子以外的众子）以丧元良（元良，大善，至德。亦为太子的代称），念宗社之安危，亦奚恤哉？抑非徒前君之责也，大臣有社稷之任，固知不可，而选贤以更立焉，自靖（自靖，各自谋行其志）而忧国如家者所宜然也。

乃惠帝之嗣也，卫瓘争之矣，和峤争之矣，贾氏饰伪以欺武帝（卫瓘争之、贾氏饰伪俱在武帝咸宁四年），而武帝姑息以不决。若安帝则上下无异辞，而坐听此不知寒暑饥饱者之为神人主。夫孝武之淫昏，诚无百年之虑矣，而何大臣之漠然不念也！

司马道子利其无知而擅之，固已。王恭（时任都督青、兖、幽、并、冀五州诸军事、兖、青二州刺史）犹皎皎者，而抑缄默以处此也，何哉？恭方与道子为难，恐道子执废适以为名而行其诛逐，天下不知安帝之果不胜任，而被（被，加上。谓强加）恭以逆名，恭所不敢任也。道子争权，而人皆怀贰，岂徒恭哉？谢安且不敢任而抱东山之志（谢安曾隐居东山不仕）。举国昏昏，授天下于聋瞽，而晋以亡；天也，抑人任其咎矣。

夫安功在社稷，言即不庸，而必无覆宗之祸，何恤而不为君父任知罪之权①？若恭也，与其称兵而死于刘牢之之手也，则何如危言（危言，直言）国本以身殉宗社乎？见义不为，而周章（周章，惊恐，惶遽。迟疑不决）失措，则不勇者不可与托国，信夫！

① “庸”，采用；“知罪”，知我、罪我。犹言毁誉；

参见《孟子?滕文公下》：世衰道微，邪说暴行有作，臣弑其君者有之，子弑其父者有之。孔子惧，作《春秋》。《春秋》，天子之事也，是故孔子曰：“知我者，其惟《春秋》乎；罪我者，其惟《春秋》乎！”

《孟子注疏?卷六下?滕文公章句下》赵岐注：世衰道微，周衰之时也。孔子惧正道遂灭，故作《春秋》，因鲁史记，设素王之法，谓天子之事也。知我者谓我正纲纪也，罪我者谓时人见弹贬者。言孔子以《春秋》拨乱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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